帝尧携舜返回帝都的消息,如同在沉闷的死水中投入一块巨石,激起了千层浪。朝野上下,目光尽数聚焦于这位来自民间、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身上。钦佩、好奇、怀疑、乃至嫉妒,种种情绪交织弥漫。共工、欢兜等势力更是冷眼旁观,准备看这被帝尧寄予厚望的“贤者”如何出丑。
帝尧深知,仅凭他一人之力推举舜,不足以服众,更不足以将这沉重的权柄安稳交付。他必须设计一系列严苛至极的考验,让舜的德行与能力,在光天化日、众目睽睽之下,经受最无情的锤炼,直至无人能够质疑。
第一考,便是齐家。 帝尧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,将自己的两个女儿——娥皇与女英,同时下嫁于舜。此举用意深远:一则,观察舜在美色与皇室姻亲的尊荣面前,能否保持初心,不纵不骄;二则,通过两位公主的近距离观察,印证舜在至难的家庭环境中,是否真能做到始终如一的“克谐以孝”。结果,舜以庄重的礼仪和真诚的关爱对待二女,使她们放下皇室贵女的骄矜,恪守妇道,和睦相处,甚至协助舜感化他那顽劣的家人。舜之“齐家”之能,由此彰显。
第二考,在于理政。 帝尧让舜参与朝政,接待四方诸侯与部族使者。面对那些或倨傲、或狡黠、或心怀叵测的各方势力,舜不卑不亢,言谈举止皆合礼仪,析理明辨,处事公允。他能迅速把握各方诉求的核心,提出令人信服的解决方案,使众多难缠的使者皆心悦诚服而去。他又被委任掌管百官,调和鼎鼐。舜明察秋毫,赏罚分明,提拔贤能,黜退庸碌,短短时间内,朝堂风气为之一清,政务效率大为提高。其治国之才,初露锋芒。
然而,最令人震撼的,是那传说中的 “雷雨之试” 。
其时,帝尧命舜独自进入一片原始、幽深、充满未知危险的山林川泽之中。那里猛兽潜伏,沼泽暗藏,地形复杂,常人进入极易迷失方向,葬身其中。帝尧的用意,是要在最极端的环境中,考验舜的勇气、智慧与定力,甚至暗含了“天意”的窥探——若舜德行有亏,天地岂能容他安然归来?
舜没有丝毫犹豫,坦然步入茫茫林海。他凭借对星辰方位、山川走势的敏锐观察,以及对鸟兽习性的深入了解,在无路的险境中开辟道路。他遇猛兽则巧妙避让,遇深涧则寻找藤蔓,遇毒瘴则辨识草药。他的沉着与智慧,仿佛与这原始自然融为一体。
就在他即将穿越这片区域时,天空骤然变色,乌云如墨,狂风呼啸,一场罕见的特大雷雨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!雷霆在头顶炸裂,闪电撕裂天幕,暴雨倾盆而下,瞬间山洪咆哮,林木摧折。天地之威,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,足以令最勇敢的战士心惊胆寒。
身处绝境的舜,却并未慌乱。他牢牢记住帝尧的教诲和自己的使命,凭借着对方向的精准把握和超越常人的坚韧意志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和泥石流中,一步步艰难而稳定地前行。雷电在他身边闪烁,仿佛为他引路;狂风在他耳畔怒吼,却无法动摇他的心神。他心中唯有那清晰的目标,以及一份对天地、对使命的绝对虔诚。
当舜最终毫发无伤、神色平静地走出那片仿佛经历了一场天地洗礼的山林,重新出现在帝都之外时,所有听闻此事的人,无不为之动容,继而心生无限的敬畏。
“舜,其智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。” 有老者感叹,“此非人力,实乃天授!”
至此,所有的质疑与观望,尽数化为乌有。舜以其无瑕的德行、卓越的才能和经受住天地考验的非凡气运,赢得了朝野上下一致的认可与拥戴。
时机已然成熟。
帝尧选择了一个天高气爽、祥云缭绕的吉日,举行了华夏联盟有史以来最庄严、也最富开创性的大典。
祭坛高筑,牺牲陈列,礼乐齐鸣。联盟所有部族首领、文武重臣齐聚一堂,万民翘首。帝尧身着最隆重的祭服,手持玄圭,立于祭坛之巅。他首先率领群臣,祭祀天地祖宗,禀明心意。
随后,他转向肃立于侧的舜,目光中充满了托付与期许。他朗声宣告,声音如同洪钟,传遍四方:
“咨!尔舜!天之历数在尔躬,允执其中!四海困穷,天禄永终!” (啊!舜啊!根据天意所定的次序,帝位 now 落在你的身上了,你要真诚地持守中正之道!如果天下百姓都陷入困苦贫穷,那么上天赐予你的禄位也就永远终止了!)
这是禅让,更是嘱托与警诫!
然后,在万众瞩目之下,发生了那足以光耀万古的一幕:帝尧缓缓走下祭坛,将象征最高权位的玄圭,亲手授予舜。随后,他整理衣冠,面向南方(舜受禅后将登帝位),以臣子之礼,北面而朝拜!
“帝舜万岁!” 不知是谁率先呼喊,随即,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:“帝舜万岁!帝舜万岁!”
舜热泪盈眶,恭敬地扶起帝尧,接受了这至高无上的权柄,也接过了那治理洪水、安抚万民的千钧重担。
禅让,这一“天下为公”思想的最高实践,在这一刻,由帝尧完美达成。 他不仅为天下找到了最贤明的继承人,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,为后世树立了权力交接的最高典范——不以血脉,唯以德行与才能。
新的时代,在帝尧的无私与舜的仁德中,正式开启。而平定洪水的最终希望,也随着舜的登基,落在了一个新的名字之上——那便是鲧的儿子,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