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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耀洪荒的尧帝时代 第六章:巡访觅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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鲧被流放羽山的消息,如同在死寂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,波澜却迅速被更深的茫然所吞噬。朝堂之上,虽然清除了一个“罪臣”,但洪水并未退去,危机依旧悬顶。共工、欢兜等人的目光愈发闪烁,三苗的挑衅变本加厉,而最让帝尧感到揪心的,是那来自四方、日益微弱的灾民哀鸣。

九年的徒劳无功,耗尽的不仅是国力,更是人心的耐性与希望。帝尧深知,联盟已站在了崩溃的边缘。他端坐于帝位,目光扫过殿下那些或垂首、或目光游移的臣子,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与清醒。这些人,或忠或奸,或能或庸,却无一人,能让他托付这摇摇欲坠的天下,能让他看到力挽狂澜的曙光。

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那个名为丹朱的儿子,依旧只知嬉游玩乐,性情乖张,毫无仁德与担当可言时,一种深切的绝望几乎攫住了他。

“若传位于丹朱,则天下苦矣,而丹朱得其利;若传位于贤能,则天下利矣,而丹朱失其位。” 在一次只有几位心腹重臣的深夜密谈中,帝尧发出了沉痛的叹息,“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,却如惊雷般在几位老臣心中炸响。这是明确宣告,他将摒弃私心,不传子而传贤!

决心既下,行动便随之展开。帝尧拒绝了共工等人“速立储君,以安人心”的建言,反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:他要亲自巡访天下,寻觅贤才。

“朕居庙堂之高,所闻所见,皆为奏报。焉知草莽之中,无有伏龙?” 他对担忧其安危的臣下解释道,“不亲眼见这洪水之害,不亲耳听这万民之声,朕如何能知,何人堪当大任?”

于是,年迈的帝尧,卸下了帝王的华服(尽管本就简朴),换上寻常老者的麻衣草履,只带着少数绝对忠诚的护卫,悄然离开了帝都,融入了那流离失所、苦苦挣扎的灾民洪流之中。

他所见到的景象,比任何竹简上的描述都更为触目惊心。

在一个被洪水围困的高岗上,饥民们面黄肌瘦,衣不蔽体,为了一点点干净的食物和饮水而争夺、哭泣。他看到一位母亲,将最后一口糊糊喂给怀中的婴儿,自己的嘴唇却干裂出血。
在一条被迫改道的官道旁,倒毙的饿殍无人掩埋,任由乌鸦啄食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。
他曾试图帮助一群正在加固一处可怜堤坝的村民,那堤坝单薄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水流带走,但村民们眼中那顽强的、近乎麻木的求生欲望,却深深震撼了他。

他也听到了民间的声音,不再是通过谏鼓谤木过滤后的文字,而是最原始、最直接的控诉与期盼。

“老天爷啊,开开眼吧!”
“鲧误了我们九年啊!”
“帝尧是个好帝,可这水……这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……”
“听说共工大人有力气,为啥不让他带我们去打三苗,抢点粮食也好啊……”

这些声音,杂乱、悲观,却真实。帝尧行走其间,心如刀割。他的德政,在这滔天洪水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但他也隐约感觉到,在这片弥漫的绝望中,似乎仍有一些微弱却不同的声音。

在一处治理得相对有序、依靠采集和渔猎勉强维持的灾民聚落里,他听到几位老者闲谈,提及一个遥远地名——“虞”地。
“听说那边有个叫的后生,了不得哩。”
“哦?怎么个了不得法?”
“嗨,他爹是个糊涂的,后娘心肠坏,弟弟更是傲慢霸道,合起伙来欺负他,几次三番想害他性命哩!”
“竟有这等事?那后生如何了?”
“奇就奇在这里!那舜啊,非但不记恨,反而对父母更加孝顺,对弟弟更加友爱,硬是用他的至诚孝心,把那蛮横的一家人都给感化了些许。他在哪里,哪里的人就受他影响,变得和睦起来。他们那个小聚落,听说在这大水年里,竟没饿死一个人,还收留了不少流民呢!”

老者的话语,带着传奇色彩,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。帝尧默默记在了心里。

另一处,他伪装成迷路的老者,向一个正在编织渔网的青年问路,顺便问起当地的治理。那青年叹了口气:“官府也难啊。不过,要是当官的都能像传说中那个舜一样,既有德行,又有办法就好了。光有德行像帝尧,治不了水;光有办法像鲧,要害死人。得两者都有才行啊!”

帝尧心中一动。

“舜……” 这个名字,开始一次次在他耳边响起,与那“孝悌”、“感化”、“和睦”、“治理有方”的零星评价联系在一起。这似乎与他所知的任何部族首领、任何朝廷重臣都不同。这不是依靠武力或权术获得的威望,而是纯粹由个人德行与能力自然赢得的尊敬。

巡访的旅程越久,帝尧的心反而从最初的焦灼与痛苦,逐渐变得清晰起来。他看到了问题的深重,也看到了民间的智慧与韧性。他意识到,他要寻找的继承人,或许并不在现有的权力阶层中,而是隐藏在这广袤而苦难的大地深处,一个需要用心去发现的地方。

当他结束巡访,风尘仆仆地返回帝都时,他的眼中少了几分迷茫,多了几分决断。他召来了四岳,不再是商议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探询:

“朕闻民间有一贤者,名曰虞舜。其德行如何?其才能几许?汝等可有所闻?”

寻觅的灯火,已然点亮。那潜藏于草莽之中的真龙,其身影,即将清晰地呈现在历史的舞台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