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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授民时 第五章:星火的征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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圭表的阴影,丈量出了太阳回归年的粗略轮廓,定下了“岁”的骨架。但帝喾与羲和深知,要编织出一部能精确指导四方农时的历法,仅靠帝都一地的日影是远远不够的。华夏联盟疆域辽阔,山川各异,气候不同,必须将观测的网,撒向更遥远的天地四方。

一个宏大的计划在帝喾的授意下展开。他遴选了四位忠诚果敢、通晓星象的官员,册封为 “观测使” ,赋予他们代表王权的符节和精干的随从队伍。他们的使命,便是携带特制的、便于携带的小型圭表和观测器,分赴东、南、西、北四个方向,直至联盟的边界,去建立临时的观测点,去验证和补充帝都的数据。

东方观测使,奔赴大海之滨,去记录朝阳最早升起之地,日影的变化与万物复苏的节奏。
南方观测使,深入炎热的莽林,去观察太阳近乎直射时,物候与星象的独特对应。
西方观测使,跋涉至高原大泽,去验证星辰在更高、更清澈的天空中,轨迹是否依旧。
北方观测使,则直面苦寒与风沙,去测量极寒之地的太阳运行,记录那漫长冬季里,生命的蛰伏与等待。

年轻的羲光,因其在帝都观测中的出色表现和沉稳心性,被任命为西方观测使。他的目标是遥远的大泽之地,传说中那里水网密布,气候湿润,夜空清澈如洗。

离别之日,帝喾亲自为四位观测使赐酒壮行。他没有多说,只是举起陶爵,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:“诸君此行,非为开疆,非为拓土。尔等足迹所至,便是王权目光所及。尔等记录之星火,将汇成照亮万民前路之光明。珍重!”

羲光的队伍,带着沉重的仪器、简牍、干粮和交换物资,踏上了西行的漫漫长路。路途的艰险远超想象。他们需要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,躲避毒虫猛兽;需要攀越陡峭的山岭,在狭窄的栈道上小心翼翼地将仪器运过去;需要渡过湍急的河流,用羊皮筏子将珍贵的圭表护在中央。

数月之后,他们终于抵达了大泽边缘。这里果然与帝都景象迥异。湖泊星罗棋布,水汽氤氲,夜晚的星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,星辰格外明亮、低垂,仿佛伸手可及。羲光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、视野开阔的土丘,建立了观测点。

工作迅速展开。立表,设圭,校准方向。然而,新的挑战接踵而至。

大泽的天气变幻莫测。方才还是晴空万里,转瞬间便能乌云密布,暴雨倾盆。观测工作时常被迫中断。潮湿的空气使得竹简容易发霉,记录变得困难。更棘手的是,这里的“正午”,与帝都感受到的,似乎有着微妙的差异。太阳升落的方位,星辰升起的时间,都与帝都的记录存在着系统性的偏移。

一日,羲光在核对“大火星”于黎明前升起的位置时,眉头紧锁。根据帝都的观测记录和推算,此刻大火星应该位于东方地平线上三指的高度。但他实际观测到,它却还在两指的高度,似乎“迟到”了些许。

“是仪器误差?还是我的观测有误?”羲光不敢怠慢,他连续数个夜晚彻夜不眠,反复核对,结果依然如此。

他召来随行的当地向导,一位世代居住于此的老渔人。老人看着羲光在沙地上画出的星图,又指了指西方的远山,用生硬的官话夹杂着土语说道:“尊使,这里的星星,爬起来就是比东边(指帝都方向)要慢一点点哩。我们祖辈看星打渔,都是按这里的时辰,不能照别处的。”

向导朴素的话语,如同闪电般击中了羲光。他猛然意识到,并非星辰迟到,而是这片土地本身,与帝都所在,存在着位置上的差异! 这种差异,导致了观测到的天体运行节奏不同。

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发现!它隐约指向了一个更深层的奥秘——大地的广袤与星辰观测之间的关系。这意味着,要制定一部真正精准的、能覆盖广阔疆域的历法,必须考虑到不同地域的“地方时”,必须进行大规模的、同步的观测比对!

他立刻将这一发现,连同他在大泽记录到的、与帝都迥异的物候现象(例如某种水生植物的开花期比帝都同纬度地区晚了近十天),用最严谨的文字刻在竹简上,派快马加急,送往帝都。

与此同时,其他三路的观测使,也陆续遇到了类似的情况,他们的报告也如同涓涓细流,开始汇向帝都。

东方的使者报告,海滨之地,春季来得更早,但夏季多有飓风。
南方的使者发现,那里几乎感觉不到冬季,星辰轨迹高悬,作物可一年三熟。
北方的使者则记录下了漫长极寒中,太阳低垂运行的轨迹,以及特定星辰在冬季夜空中永不落下的奇景。

帝喾与羲和、和叔在帝都的观星台上,面对着这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、带着风尘与汗水气息的竹简,心潮澎湃。他们仿佛看到,一张无形的、覆盖了整个联盟疆域的巨大网络正在形成,网络上的每一个节点,都在闪烁着观测的星火。

这些星火,有的微弱,有的明亮,记录着不同地域的天象、物候、日影、星辰。它们彼此印证,相互补充,也揭示着矛盾与差异。而正是这些矛盾与差异,推动着认知的边界不断向外拓展。

“原来,天地之序,并非铁板一块,而是因地制宜,丰富多彩。”帝喾感慨道,“唯有行万里路,观四方星,方能窥其全貌。”

羲光的西行,以及其他观测使的远征,如同播撒向广袤大地的文明火种。他们带回来的,不仅仅是数据,更是视野的开拓,是认知的飞跃。这场星火的征途,为最终那部能够“敬授民时”、福泽万世的伟大历法,奠定了最坚实、最广阔的数据基石。道路依然漫长,但方向,已从未如此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