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阪泉之野,草木初盛,原本是放牧狩猎的丰饶之地,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。两支代表着不同时代、不同文明的庞大军队,在这片开阔的原野上,遥遥对峙。
南方,是炎帝神农氏的联军。他们人数众多,旗帜各异,代表着依旧尊奉共主的各部族。战士们大多手持石斧、木矛,身着简陋的皮甲,阵型依循着古老的部落习惯,以血缘亲疏为纽带聚集,虽显松散,却自有一股源自土地与传统的剽悍之气。炎帝立于阵前,身披象征仁德的麻质祭袍,神情凝重。他身旁,是怒目圆睁、手持巨斧的刑天,如同一尊随时欲扑出的战神。
北方,黄帝轩辕氏的军阵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象。人数或许不及对方,但阵型严整,鸦雀无声。全军依据图腾与职能,划分为数个方阵。最引人注目的,是居于中央前锋的“熊罴之师”。这些精选的猛士,头戴熊罴猛兽头骨制成的兜鍪,身披厚实的复合皮甲,手持统一制式的长柄石钺和大型木盾,如同沉默的丛林巨兽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。黄帝本人并未居于阵后,而是骑在一匹驯服的骏马之上(这本身就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景象),身着轻便皮甲,手持玉威,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战场。风后、力牧等将领各司其职,肃立其侧。
没有战前冗长的咒骂与挑衅。当代表着进攻的牛角号从轩辕氏军中低沉而悠长地响起时,战斗,猝然爆发!
“熊罴之士,进!”黄帝玉威前指。
“吼——!”
如同真正的野兽出笼,熊罴方阵发出一声整齐的怒吼,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,开始向前推进。他们并不急于狂奔,而是保持着紧密的盾阵,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,沉稳地压向神农氏联军的前沿。
炎帝军中,刑天早已按捺不住,见状大吼:“儿郎们,随我杀敌!让这些北方的野人见识我神农勇士的厉害!”他挥舞着巨斧,一马当先,率领着本部最精锐的战士,如同决堤的洪水,迎着熊罴之师对冲而去!
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!
刹那间,金铁交鸣之声、怒吼声、惨叫声响彻四野。
刑天果然勇不可挡,巨斧挥动间,轩辕氏前排的盾牌竟被硬生生劈开,两名熊罴战士连人带盾被震飞出去。他身后的神农氏勇士也爆发出惊人的个人勇武,凭借着血气之勇,一度在熊罴的阵线上撕开了几个口子。
然而,个体的勇武,在严密的组织面前,显得如此短暂。
熊罴之师面对猛烈的冲击,阵型只是微微波动,却并未散乱。前方的战士倒下,后排立刻补上,盾牌始终如林般挺立。他们并不与刑天这样的猛将过分纠缠,而是依靠整体的力量,如同磨盘一般,缓慢而坚定地碾压、挤压着神农氏的冲锋阵型。
更让神农氏战士感到恐惧的是轩辕氏军队的配合。当刑天部深入之时,侧翼的轩辕氏弓箭手方阵(或许以“雕、鹖、鹰、鸢”为图腾)开始发箭。箭矢并不密集,却异常精准,专射缺乏有效防护的神农氏战士侧翼和后方,造成持续的杀伤和混乱。而力牧率领的另一支机动部队,则如同毒蛇,伺机突击神农氏阵型因冲锋而脱节的部分。
炎帝在后方看得心惊肉跳。他亲眼看到,自己麾下最勇猛的战士,往往在砍倒一两名敌人后,便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淹没。轩辕氏的军队像是一个整体,每一个士兵都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,行动统一,攻防有序。而自己的联军,则更像是一群各自为战的勇夫,虽猛,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,力量在无形的消耗中迅速流失。
“传令!两翼向前,包抄其侧翼!”炎帝试图调动兵力,利用人数优势进行合围。
然而,命令的传达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变得迟缓而扭曲。各部族首领反应不一,有的奋勇向前,有的迟疑观望,整个阵型的调动显得笨拙而混乱。
黄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战机。
“风后,变阵,鹤翼!”
令旗挥动,号角声变。原本呈密集突击阵型的轩辕氏军队,中央的熊罴之师猛然加强攻势,死死顶住刑天部的核心冲击,而两翼的部队则迅速后撤展开,如同仙鹤张开的双翼,反而对试图包抄过来的神农氏两翼部队,形成了一个反包围的态势!
战场形势瞬间逆转!
炎帝军陷入被动,中军被钉死,两翼有被截断的危险。
“鸣金!收兵!”炎帝当机立断,下达了撤退的命令。他知道,再打下去,恐有全军覆没之危。
第一次交锋,在日落时分落下帷幕。
神农氏联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刑天等将领的断后死战,勉强脱离了接触,退守至阪泉之南的营地。战场上留下了众多双方战士的遗体,但显然,神农氏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。
轩辕氏军营中,气氛并不轻松。虽然取胜,但黄帝深知,炎帝并未伤及根本,其军队的韧性与勇武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“神农氏,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”黄帝对众将说道,“今日虽胜一阵,然炎帝用兵稳重,刑天勇冠三军,不可小觑。真正的考验,还在后面。”
而在炎帝的营地里,气氛则异常沉闷。初战的失利,像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。刑天赤着上身,包扎着伤口,依旧愤愤不平,主张来日再战。而更多的小部落首领,则面露惧色,开始私下议论轩辕氏军队那令人绝望的战斗力。
阪泉之野的星空下,一边是谨慎的胜利者,一边是受挫却未屈服的老牌强者。第二次,更为激烈的碰撞,已在酝酿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