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青铜爵里的倒影
公元前1720年,孟春。
嵩山南麓的夏台祭坛上,九座陶鼎冒着青烟。獐子、野豕、黄羊的油脂在火中噼啪作响,混合着黍米醴酒的甜腻气息,笼罩着这片夯土筑成的高台。这是夏王不降即位第三十五年的春祀大典,本该是展示王朝稳固的仪式,却因王座上那位五十六岁君主三天前突然颁布的诏令,让每一缕烟雾都透着不安。
姒扃跪在宗亲队列的第三排,额头紧贴冰冷的夯土地面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——沉重,缓慢,像远处黄河解冻时冰层的闷响。身为先王泄的次子、当今夏王不降的同母幼弟,四十三岁的扃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位置:足够靠前以显尊荣,又不必直面王权的灼热。过去二十年间,他主持过三次黄河防汛,督造过阳城的城墙,去年还调解了豕韦氏与昆吾氏的牧场争端。他满足于这些实实在在的事务,像工匠打磨一件玉琮,不求炫目,只求规整。
“——皇天上帝,后土神祇!”
大巫祝的声音撕裂了寂静。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,身披缀满玉片的祭袍,手中青铜钺杖在晨光中泛着冷绿的光。他转向祭坛东侧,那里站着王太子孔甲——一个二十岁的青年,身姿挺拔,眉眼间有不降年轻时的锐利,却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躁动。
按照三日前的诏书,今日将行“储君见习礼”。孔甲将首次以太子身份主持分胙仪式,象征王权传承的序章。
扃微微抬眼。他看见孔甲嘴角抿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,看见青年整理玄端祭服时手指的轻快。这是应该的,扃想。兄长不降在位三十五年,平西羌、定东夷、修历法、整沟洫,已为儿子铺就了通往王座最平坦的道路。自己这个叔父要做的,只是在未来某日,将代表“王叔摄政”的赤璋恭敬地交到侄儿手中。
“请——胙肉——”
司仪的高唱拖长了尾音。孔甲迈步向前,接过巫祝递来的青铜匕。可就在这时,王座上的不降突然抬了抬手。
整个祭坛凝固了。
不降缓缓起身。这位五十六岁的夏王因长年戎马生涯,左腿微跛,但站立时仍如山岳。他没有看儿子,而是将目光投向宗亲队列。
“扃。”
一个字,像投石入潭。
姒扃浑身一颤。他抬眼,撞上兄长深不可测的目光。那目光里有他熟悉的威严,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……疲惫?
“上前。”不降的声音不高,却让所有乐器的余音都死去了。
扃几乎是本能地起身。玄端祭服的下摆绊了他一下,身旁的宗正姒戚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。穿过两侧宗亲、诸侯、大臣组成的甬道时,扃能感受到无数目光——惊愕、猜疑、警惕、算计——像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背上。二十步的距离,他走得像是穿越了整个豫州平原。
他在王座前三步处停下,伏地行礼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。那是兄长的右手,虎口处有年轻时射箭留下的厚茧,食指戴着一枚素面玉韘。扃记得这枚玉韘,那是父亲泄王赏赐给十五岁的不降,表彰他在亳郊狩猎中独毙疯兕的勇武。
“握住。”不降说。
扃照做了。兄长的手很凉。
下一刻,不降做了一个让整个夏台陷入死寂的动作——他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玄冕。
这不是普通的冠冕。十二旒白玉珠串在晨风中轻轻碰撞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冕板上的北斗七星纹饰用朱砂掺金粉绘成,在初升的阳光下流转着暗红的光泽。这是夏王的冠冕,自启承禹位以来,只有七个人戴过它。
不降双手捧冕,转向东方,对着初升的太阳高声道:
“朕在位三十有五载,赖天地祖宗之灵,诸侯万民之力,四境粗安,百工稍序。然年力渐衰,恐误社稷——今察弟扃,性端志纯,行稳德懋,可承大统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时间仿佛断裂了。
风停了。烟柱笔直地升向天空。一只误入祭坛范围的云雀僵在半空,然后急坠而下。
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卜姒衍。这位掌管星历占卜的老人踉跄出列,嘶声道:“吾王!储君已立,礼制……”
“礼制?”不降侧过头,目光如刀,“是礼制重要,还是夏室延祚重要?”
这句话像冰水浇进了滚油。宗亲诸侯中响起压抑的骚动。扃跪在地上,视线里只有兄长玄衣纁裳的下摆,和那双沾着祭坛泥土的赤舄。他能感觉到身后孔甲的位置传来剧烈的喘息声,像受伤的野兽。
“父王!”
孔甲终于爆发了。青年冲出队列,脸色煞白,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怒:“儿臣何罪?竟不得承嗣?!”
不降没有回头。他只是看着扃,一字一句:“抬起头来。”
扃机械地仰起脸。兄长的面容在逆光中有些模糊,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。
“你愿不愿,”不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,“为兄长守住这个天下?”
扃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他想说“不”,想说“该是孔甲的”,想说“我担不起”。但当他看见兄长眼角深如沟壑的皱纹,看见那皱纹里藏着的某种近乎恳求的东西时,所有的话都化作了灼热的哽咽。
“臣弟……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如龟裂的陶片,“何德何能……”
“你只需答,”不降打断他,“愿,还是不愿。”
祭坛上,那尊最大的陶鼎忽然发出一声爆裂的轻响——鼎腹出现了一道细纹。巫祝们脸色大变,在占卜中,这象征天意的裂痕。
扃闭上了眼睛。
在黑暗中,他看见了许多画面:少年时与兄长在颖水畔习射,不降总比他多中三矢;二十年前征伐风夷,兄长身中三箭仍擂鼓不退;去年深秋,不降指着西疆送来的地图对他说:“岷山氏已有异动,若我老去,孔甲怕是镇不住……”
原来一切早有预兆。
“臣弟,”扃睁开眼,额头重重叩在夯土上,“谨受命。”
二、玄鸟坠羽
禅让仪式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完成了。
不降亲手为扃戴上玄冕。十二旒玉珠垂下的瞬间,扃感到一阵眩晕——那不是重量,而是某种无形的东西压了下来,压得他脊柱发酸。巫祝唱诵着古老的祝词,乐工奏起《承云》之乐,诸侯依序献上玉帛。一切程序都符合典制,却像在演绎一场精心排练的哑剧。
孔甲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拂袖而去。玄端祭服的下摆扫过祭坛边缘,惊起一团尘土。没有人阻拦他,连不降也只是微微顿了顿正在系玉璜的手,然后继续完成了动作。
扃用余光看见了几张脸:
宗正姒戚,须发皆白的老者,眉头锁得能夹死蚊蚋。他是王叔,历侍三朝,最重礼法。
司空姒武,四十岁的将领,左颊有征讨淮夷留下的刀疤。他看着孔甲离去的方向,眼神复杂。
还有那些诸侯:豕韦氏的首领嘴角噙着冷笑,昆吾氏的使者低头摩挲着玉圭,顾伯、葛伯、韦伯们交换着眼神,像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。
“礼成——”
当大巫祝终于喊出这两个字时,已是日上三竿。扃穿着那身突然变得沉重的玄冕纁裳,跟随不降走向王驾。登上安车时,他脚下一滑,险些摔倒。不降伸手扶住他,力道大得惊人。
“站稳。”兄长在他耳边说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从此刻起,你不能摔。”
车队驶向斟鄩王宫。黄土道路两侧跪满了百姓,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依制匍匐。扃透过车帘的缝隙,看见一张张茫然的脸,看见孩童偷偷抬眼的模样,看见远处田野里刚刚返青的麦苗。
这一切,突然就成了他的责任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不降忽然开口。他已经换上了常服,倚在车厢另一侧,闭着眼。
扃斟酌着词句:“想……为何是我。”
“因为孔甲不是此时的答案。”不降仍闭着眼,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,“他太像年轻时的我——锐气有余,沉稳不足。若是太平年月,或许无妨。但现在不是。”
“西疆有警?”
“不止西疆。”不降终于睁开眼,目光穿透车厢的昏暗,“东方夷族虽表面臣服,实则暗流涌动;北方土方、鬼方时有侵扰;南方三苗虽平,其心未附。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他停顿了很长时间,久到扃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。
“夏室内部,已生裂隙。”
车队驶入斟鄩城门。这座始建于太康时期的都城,经过百年营建,城墙高耸,壕堑深阔。但扃此刻看见的,却是城墙夯土层的细微剥落,是护城河某处水流的滞涩,是望楼上士兵有些松懈的站姿。
不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淡淡道:“你看出来了。一座都城如此,一个王朝也是如此。表面完好,内里已开始朽坏。我需要一个懂得修补的人,而不是一个想要再造乾坤的人。”
“孔甲他……”
“他是个好儿子,”不降打断他,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某种柔软的东西,“勇敢,聪明,有抱负。但他不懂‘守成’二字的重量。我若传位于他,他要么急于建功而贸然兴兵,要么被诸侯的奉承捧杀。无论哪种,都是夏室不能承受的。”
扃感到胸口发闷:“那为何不教导他?”
“教导了二十年。”不降苦笑,“有些东西,教不会。就像你永远教不会一只鹰像乌龟那样谨慎。”
王宫到了。不降率先下车,转身对扃伸出右手——这是一个公开的姿态,向所有宫人、侍卫、大臣表明,权力的交接并非被迫,而是他的意志。
扃握住那只手,走下安车。
在踏入宫门的前一刻,他仰头看了看门楣上的玄鸟图腾。那是夏王室的族徽,传说大禹之母吞神珠而生禹时,曾有玄鸟绕室而飞。此刻,那只青铜铸造的玄鸟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光,羽翼舒展,似乎随时会振翅飞去。
但扃注意到,玄鸟左翼下方,有一处不起眼的裂隙。
三、夜漏未尽时
当夜,扃被安置在“东序”——王宫东侧专为储君准备的宫室。但实际上,所有人都知道,从今日起,他就是实际的王。
宫室很宽敞,陈设却简单:一张髹漆木榻,几张蒲席,一面青铜镜,一只陶制水漏。墙壁上绘着“禹治九州”的壁画,色彩已有些暗淡。扃屏退侍从,独自站在水漏前。漏水滴滴答答,在陶壶里激起空洞的回响。
他想起白日里那些面孔:
孔甲离场时眼中的恨意,像淬毒的箭。
老臣姒戚欲言又止的嘴唇。
诸侯们闪烁的眼神。
还有不降最后那句话:“我给你三年时间。三年内,我会为你稳住局面。三年后,你要自己站稳。”
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。扃警觉地回头:“谁?”
“是老臣。”是姒戚的声音,压得很低。
扃打开门。老宗正独自站在廊下,未戴冠,白发在夜风中凌乱。他手中捧着一只木匣。
“殿下。”姒戚改了称呼,躬身行礼。
“叔祖不必多礼。”扃侧身让他进来,“深夜至此,必有要事。”
姒戚将木匣放在席上,打开。里面是一卷皮质图册,边缘已磨损得发白。
“这是夏室宗谱,”老者的手指抚过皮卷,“自黄帝至禹王,自禹王至今日。每一代承嗣,都有记载。”
扃沉默地看着他。
“老臣想问,”姒戚抬起头,昏花的眼睛在烛光下异常明亮,“今日之事,真是先王本意吗?”
“先王尚在,”扃纠正他,“且是亲口颁布。”
“老臣知道。”姒戚的声音颤抖起来,“但……礼法不可废啊!父死子继,兄终弟及,自有法度。如今储君已立二十载,天下皆知孔甲将为王。突然变更,诸侯会如何想?万民会如何想?后世史笔会如何写?”
扃走到窗边,推开木窗。夜风灌入,吹得烛火剧烈摇晃。远处,王宫正殿的方向还亮着灯火——不降应该还在处理政务。
“叔祖以为,”他背对着姒戚,“是礼法重要,还是社稷存续重要?”
“没有礼法,何来社稷?!”姒戚激动起来,“夏之所以为天下共主,非徒武力,更在礼制!若人人皆可因‘时势’而废礼,那与夷狄何异?!”
扃转过身。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,让他的表情难以辨认。
“那么叔祖告诉我,”他缓缓道,“若有一日,孔甲继位,因急功近利而征伐过度,致使诸侯离心;或因年少气盛,被佞臣蛊惑,荒废朝政——到那时,礼法可能救夏室?”
姒戚张了张嘴,没能发出声音。
“兄长不是不爱其子,”扃走到老臣面前,扶住他颤抖的手臂,“正是爱之深,才不敢以社稷相托。就像不敢让未锻好的青铜剑上战场,不是嫌剑胚不好,是怕它折在阵前。”
老者的眼眶红了。他低头看着那卷宗谱,久久不语。
“那……孔甲如何安置?”他终于问。
“仍是太子,”扃说,“仍享储君之礼。我会在斟鄩为他建府,一应供给从优。”
“他未必领情。”
“我不需要他领情,”扃望向窗外的黑夜,“只需要时间。”
姒戚离开时,已是子夜。临走前,他留下那卷宗谱:“或许有一天,殿下会需要它来向天下解释今日之事。”
扃独自站在宫室中央。水漏显示丑时将至。他走到铜镜前,镜中的人戴着玄冕,穿着玄衣纁裳,但眼神还是那个主持黄河防汛、调解部族争端的姒扃。
他抬起手,想要摘下那顶沉重的冠冕。手指触到玉旒的瞬间,却停住了。
门外又传来脚步声。这次很轻,像猫。
“进来。”扃说。
门开了。一个身影闪入,随即跪下:“末将姒武,拜见殿下。”
司空姒武,那个脸上有疤的将领。他穿着常服,但腰间佩剑,显然是私自入宫。
“司空请起,”扃扶起他,“何事如此隐秘?”
姒武环顾四周,确认无人,才低声道:“半个时辰前,孔甲殿下离宫了。”
“去哪?”
“说是去‘钧台’散心,但只带了十余名亲卫,且全是精骑。”姒武的声音压得更低,“末将的人暗中跟随,发现他们出了斟鄩后,并未南下钧台,而是……折向了东方。”
东方。那是顾国、葛国、韦国的方向,也是不降当年平定东夷时,杀戮最重、积怨最深的区域。
扃感到脊背发凉:“兄长知道吗?”
“已禀报先王。”姒武道,“先王只说……‘知道了’。”
两人对视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。
“末将有一言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姒武忽然单膝跪地。
“讲。”
“今日之变,看似平稳,实则暗藏凶险。孔甲殿下性情刚烈,恐难咽下这口气。东方诸侯本就心怀异志,若有人趁机挑唆……”姒武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已明。
扃沉默良久。他走到案几前,提起陶壶,倒了两杯清水。一杯递给姒武,一杯自己端起。
“司空,”他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,“若我命你暗中调集王师,驻防斟鄩周边,需要几日?”
姒武眼中精光一闪:“三日即可。但殿下,这会不会……”
“刺激孔甲?”扃饮尽杯中水,苦涩的滋味在舌根蔓延,“不布防,才是真正的危险。我要你做的,不是备战,而是‘示警’。让所有人知道,王权已稳,不容挑衅。”
“末将领命!”
姒武离开后,扃彻底没了睡意。他走出宫室,沿着廊庑漫无目的地行走。夜色中的王宫寂静得可怕,只有巡逻卫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,又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建筑群中。
不知不觉,他走到了宗庙前。
这是夏王室祭祀祖先的圣地,一座单檐四阿顶的夯土建筑,比王宫正殿更加古朴。门前立着九根陶柱,上面刻着历代夏王的功绩:启破有扈,太康失国,少康中兴,杼征东海,槐服九夷……
扃在“不降”那根柱子前停下。柱上空空如也——兄长的功绩,要待他百年之后才会镌刻。
“你在犹豫吗?”
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扃浑身一震,回头看见不降披着裘袍,站在月光下。
“兄长还未歇息?”
“睡不着。”不降走到他身边,也看着那根空柱,“就像当年父亲传位给我时,我也整夜站在这里。”
扃犹豫了一下,问:“当年……父亲为何选你?你之上还有三位兄长。”
不降笑了,笑容里有些苍凉:“因为那时夏室需要一把刀。你的三位伯父,或文弱,或迂阔,或怯懦。只有我,是那把能砍开乱局的刀。”
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,勾勒出坚硬的线条。扃忽然意识到,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兄长——这个十五岁猎兕、二十岁平羌、三十五岁定东夷的夏王,内心究竟藏着多少不曾示人的重量。
“那么现在,”扃轻声问,“夏室需要什么?”
不降转过头,看着他。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澄澈如深潭。
“需要一面盾。”他说,“一面能挡住明枪暗箭,能耐磨蚀,能经风雨的盾。刀会锈,盾却可以传代。”
两人沉默地站在宗庙前。夜风穿过陶柱,发出呜咽般的声音,像是祖先的叹息。
“孔甲去了东方。”不降忽然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不拦?”
“拦得住人,拦不住心。”扃说,“让他去看看吧。看看那些曾被夏室刀锋所指的土地,看看那些表面臣服、内心怨恨的眼睛。也许他会明白,王座不是荣耀,是刑具。”
不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里有惊讶,有欣慰,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。
“你比我想象的,”他最终说,“更适合这个位置。”
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。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白,黑夜即将褪去。不降拍了拍扃的肩膀,转身离去。他的背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有些佝偻,那个曾经如山岳般的身影,终于显出了老态。
扃独自留在宗庙前。他仰头看向那根空柱,想象着未来某日,上面会刻下怎样的文字:
“姒不降,在位三十五年,开疆定边,晚年禅位于弟扃,以固夏祚。”
那么自己呢?自己的柱子会写什么?
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从今天起,他必须成为那面盾。
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玄鸟图腾上时,扃摘下了头上的玄冕,双手捧在胸前。玉旒在晨光中晶莹剔透,每一颗都映着这个崭新而沉重的黎明。
他没有戴回去,而是抱着它,走向王宫正殿。
那里,堆积如山的简牍、诸侯的奏报、边境的军情、万民的生计,都在等待一个答案。
一个名叫姒扃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