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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夷来朝●第八章:九鼎余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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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幕 三日

槐继位第二十八年,季春三月初七。

王宫最深处的寝殿里,时间仿佛凝固了。青铜漏壶的滴水声变得异常清晰,每一声都像在丈量生命最后的刻度。槐仰卧在玄色锦褥上,双目微阖,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。

姒玥跪在榻侧,手中银针悬在槐的百会穴上方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她知道,这最后一针下去,王上或许能清醒片刻,但也会彻底耗尽最后的元气。

“下针吧。”巫咸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。老祭司手持龟甲,甲面上裂纹纵横如干涸的河床——这是今晨占卜的结果,大凶之兆。

姒玥深吸一口气,针尖刺入。

槐的身体猛然一震,眼睛倏然睁开。

那双眼睛不再有往日的锐利,却澄澈得像秋日深潭,倒映着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柱。光柱中尘埃浮动,恍如时光本身在缓缓流淌。

“都来了?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。

帷帐依次掀开。

长子姒芒第一个走进来。他卸去了戎装,只穿素色深衣,但腰背依然挺得笔直,仿佛随时准备拔剑。三十三岁的脸上已有了风霜刻痕,左颊一道箭疤是新添的——那是三个月前平定北境狄乱时留下的。他走到榻前,单膝跪地,甲胄的皮革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
次女姒薇紧随其后。她依旧身着改制祭袍,长发用木簪束起,不施粉黛。手中捧着的不是竹简,而是一个陶制香炉,炉中燃着云梦泽特产的“安魂香”——那是芊羽快马加鞭送来的。她在兄长身侧跪下,将香炉置于榻边。

最后是幼子姒钊。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眼眶通红,手里攥着一卷刚写就的《治水十策》,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。他跪在兄姐身后,肩膀微微颤抖。

三子女呈三角跪立,将槐围在中央。

寝殿外,皋华、寒枭、巫咸及九卿重臣肃立廊下,无人出声。更远处的宫墙外,阳城百姓似乎感应到什么,自发聚集在王宫四周的街道上,沉默地望向宫殿方向。卖陶器的老翁停下了吆喝,浣衣的妇人直起了腰,连嬉闹的孩童都安静下来。

整座阳城在等待一个时代的落幕。

槐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孩子,最后落在姒芒脸上。

“芒儿,”他开口,“北境……如何了?”

姒芒喉结滚动:“儿臣已平定狄乱。斩首八百,俘三千,狄人单于遣使请降,愿奉牛马万头,质子百人。”他顿了顿,“但儿臣……未受降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因为儿臣发现,狄人之所以南侵,是因草原遭了白灾,牛羊冻死七成。”姒芒抬起头,眼中有一丝迷茫,“父亲,若按刑鼎律,‘犯境者诛’,儿臣该屠其部。可若按您常说的‘仁政’,他们也只是想活命……儿臣不知该如何做。”

这是姒芒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承认“不知”。这个以勇武果决著称的将军,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
槐的嘴角浮起极淡的笑意:“那就……按你的本心做。”

“本心?”

“你若觉得他们该杀,就杀;若觉得该饶,就饶。”槐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为君者最难的,不是做对的决定,是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。我教了你二十八年兵法权谋,现在……该教你最后一课:龙旗之下,皆是白骨;王座之上,孤身一人。”

姒芒浑身一震,重重叩首,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,久久没有抬起。

槐转向姒薇。

“薇儿,香……很好闻。”

“是芊羽师姐新调的方子。”姒薇的声音平稳,但捧香炉的手在微微颤抖,“她说此香能安神,也能……送魂。”

“她有心了。”槐看着女儿,“我死后,大祭司之位,由你接任。”

此言一出,殿内殿外所有人屏息。女子任大祭司?这是夏室开国百年未有之事!

姒薇没有推辞,只问:“父亲要我做什么?”

“做一面镜子。”槐说,“照出芒儿的得失,照出钊儿的柔刚,照出这个国家的病根。你不必掌兵,不必理政,只需手握神权与法权,站在王权之侧——让他们永远记得,头顶有青天,青天之下有公道。”

他艰难地抬手,从枕下取出那个青铜匣。打开,三块虎符静静躺在丝绒上。

最大的一块,形如猛虎,交予姒芒:“此符调天下兵马。但记住——兵者,凶器,握得越紧,反噬越深。”

中等的一块,刻云雷纹,交予姒钊:“此符掌王畿禁卫与刑狱。守好阳城,守好刑鼎。”

最小的那块,不过掌心大小,却雕刻着玄鸟与日月的复合图腾。槐将它放入姒薇手中:“此符无名,我称它‘护国符’。非到社稷倾覆、王权暴虐之时,不得动用。使用时,需三符合一。”

三符合一。一个死结,也是一道保险。

姒薇捧着那块小小的符,终于落下泪来:“父亲……您太累了。”

“是啊,累了。”槐闭上眼睛,“所以剩下的路,你们自己走吧。”

他最后看向姒钊。

这个最像母亲、也最得百姓爱戴的儿子,此刻泪流满面。

“钊儿,”槐的声音已几不可闻,“你的《治水十策》……我看过了。写得很好。记住,治水如治国,堵不如疏,压不如导。将来无论你做什么官,管什么事,都别忘了这个道理。”

“儿臣……儿臣只想让百姓活得容易些。”姒钊哽咽。

“那就去做。”槐的手无力地垂下,“让天下人活得容易些……这本该是王座上那个人,最大的功德。”

话音落下,寝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。

三子女跪着,等待着。但槐没有再开口。

一刻钟后,姒玥轻轻上前,俯身探了探槐的鼻息,又握住他垂落的手腕。许久,她直起身,对着殿外缓缓摇头。

皋华第一个反应过来,苍老的身躯颤巍巍跪下,以头触地,发出沉闷的叩响。紧接着,廊下的重臣们相继跪倒,如风吹麦浪。

宫墙外的百姓看见宫门缓缓打开,玄色龙旗降下一半。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,随即,哭声如涟漪般在阳城扩散开来。

那哭声里有悲伤,有惶恐,也有对未来的迷茫——那个铸刑鼎、建圜土、抚九夷、抗天灾的夏王槐,走了。

他带走了整整一个时代。


第二幕 龙旗

槐的丧仪持续了四十九天。

按夏礼,天子停灵七七日,诸侯、九夷、百工皆需遣使吊唁。阳城从未如此拥挤过:东夷的羽冠使团、西羌的皮袍首领、南荆的纹面巫医、北狄的辫发贵族……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,奉上各异的祭品,却有着同样的凝重神情。

姒薇主持了全部仪式。这个新晋的大祭司,在父亲灵前展现了惊人的掌控力——从祭文诵念到牲牢陈列,从乐舞编排到宾客安置,无一错漏。连最挑剔的老礼官都暗自叹服。

姒芒则镇守外朝。他调三万精兵驻扎阳城周边,亲自巡视四门,将可能的动乱掐灭在萌芽。北境狄人果然趁丧来犯,被他提前布置的伏兵杀得大败,单于长子被阵斩。消息传回,朝野震慑,再无人敢质疑这位储君的军威。

姒钊负责内务。他协调粮草供应数万吊唁者,安排宿卫巡逻宫禁,还要安抚悲痛欲绝的宗室女眷。这个温润的青年展现出罕见的韧劲,七天七夜未眠,眼里布满血丝,却依然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第四十九日,大葬。

槐的陵墓选在邙山南麓,与父亲杼的陵寝遥遥相对。送葬的队伍绵延十里,玄色旌旗蔽日,白幡如雪。走在最前的是姒芒,他肩扛铭旌,上书“夏后槐”三字,每一步都踏得沉重。

棺椁入土时,发生了两件奇事。

第一件:当棺椁缓缓降入墓道时,东方天际忽然飞来九只玄鸟——夏室的图腾神鸟。它们在陵墓上空盘旋三圈,齐声长鸣,然后振翅西去。观者皆言,此乃“王魂化鸟,归天复命”。

第二件更诡异:主持封土仪式的巫咸正要填下第一抔土,墓坑边缘突然塌陷一块,露出一截黑黢黢的金属。工匠挖出,竟是一柄锈蚀的青铜钺,钺身刻着古老的“禹”字纹——那是大禹王时代的器物。

“天赐禹钺,继统有人!”巫咸高举古钺,老泪纵横。

姒芒接过那柄沉甸甸的古钺,站在父亲墓前,面向黑压压的送葬人群。阳光刺破云层,照在钺刃的锈迹上,反射出暗红的光。

他没有说话。

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一刻,新的时代开始了。


第三幕 登极

葬后第七日,登基大典。

姒芒没有选择在传统的夏室宗庙即位,而是命人在刑鼎广场搭建高台。台高九阶,台上并列三座:中央王座,左设祭司席,右设辅政席。

辰时三刻,钟鼓齐鸣。

姒芒身着十二章纹冕服,头戴通天冠,缓步登台。他的步伐很稳,但握在袖中的手,指甲已掐入掌心——那里满是老茧与伤疤。

走到刑鼎前,他停下了。

这尊陪伴夏室二十五年的巨鼎,表面已生出斑驳铜绿,但“夷夏同律”四字依然清晰。鼎身上还有细微的划痕——那是多年风雨与无数人触摸留下的痕迹。

姒芒伸出手,掌心贴上冰冷的铜面。

那一刻,他仿佛触摸到了父亲的一生:岱宗刻石时的雄心,铸鼎立法的决绝,云梦泽病中的思索,陨星坠落时的孤注一掷,还有病榻前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。

“父亲,”他在心里说,“您把最难的路,留给我了。”

转身,登台。

巫咸唱礼,奉上玄圭、龙旗、禹钺。姒芒一一接过,每接一件,台下百官便跪拜一次,山呼“万岁”。

仪式进行到最后一环:三权授符。

姒薇起身,手中托着大祭司玉杖与半卷《夏刑》,走到王座左侧席位。她将玉杖置于案上,展开刑卷,朗声道:“臣,大祭司姒薇,受先王遗命,掌神权以敬天,持法权以衡政。自今日始,凡王诏涉礼、法、祭者,必经臣附议。此誓,天地共鉴。”

她的声音清越,回荡在广场上空。百官面面相觑——女子干政,前所未有。但无人敢出声反对,不仅因为这是先王遗命,更因为这位公主手中的《夏刑》与神权,实打实地握住了这个国家的命脉。

姒钊随后起身,走到右侧席位。他手中捧的是司空印信与那卷《治水十策》。“臣,司空姒钊,受先王教诲,当以民为本,以水为鉴。自今日始,凡王诏涉民、工、农者,臣当悉心辅佐。此誓,黎庶共证。”

最后,姒芒举起那柄古禹钺。

他没有像父亲那样长篇大论,只说了一句:“朕,姒芒,继夏室正统。从今往后,刀剑所指,皆为王土;龙旗所向,万民共遵。”

顿了顿,他补上后半句:“然朕亦遵先王遗训——兵权受法权节制,王权受神权监督。三权并立,共保夏室。”

这话说得斩钉截铁。台下,皋华长舒一口气,寒枭微微颔首,老臣们交换着复杂的眼神。

新王的第一个决定,就定下了基调。

典礼结束已是黄昏。姒芒回到修葺一新的王宫,屏退左右,独自登上观星台——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站的地方。
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龙袍上的玄鸟纹在余晖中仿佛要振翅飞起。他望向西方,那里是父亲陵墓的方向,也是他即将用兵开拓的疆土。

“王上。”身后传来姒薇的声音。她已换回常服,手中端着一碗汤药,“该服药了。您肩上的箭伤未愈,又劳累多日。”

姒芒没有接药,反而问:“二妹,你说父亲为什么最后选了我?”

姒薇沉默片刻:“因为您最像刀——这个时代还需要刀。三弟是尺,我是镜,但只有刀,能砍开荆棘,杀出血路。”

“那如果我砍错了方向呢?”

“那就由我来纠正。”姒薇抬眼,目光平静却坚定,“父亲给我的那块符,就是这个用处。”

兄妹对视。晚风拂过,掀起他们的衣袂。

许久,姒芒接过药碗,一饮而尽。

苦。真苦。


第四幕 余音

槐去世后的第一个春天,阳城发生了三件事。

第一件:姒芒颁布登基后第一诏——追封先王槐为“文烈王”,意“以文铸鼎,以烈拓疆”。同时宣布,刑鼎律法永为夏室根本,后世子孙不得擅改。

第二件:九夷使团再次齐聚阳城,朝贺新王。姒芒在宴席上当众宣布:“凡尊夏礼、守夏法之夷部,皆可遣子弟入阳城学宫,学成归部,授‘夷夏司’之职,掌本部刑名教化。”这是将父亲的“夷夏同律”落到实处。

第三件最隐秘:寒枭在一个雨夜潜入王陵,按图找到东耳室,启动了机关。暗门滑开,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把星铁犁铧,还有一卷羊皮,上面是槐亲笔写的几行字:

“此铁非凡铁,乃天外之星髓。

今藏于此,待后世有明君,能以之耕田而非铸剑时,方可现世。

若不到其时,宁永埋黄土。”

寒枭对着那几行字肃立良久,然后封好暗门,将机关图在油灯上点燃。羊皮卷化作青烟,星铁的秘密,如今只剩他、姒玥、姒钊三人知晓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姒芒开始他的征伐——西平羌乱,北镇狄叛,南收荆蛮。每一次出征,他都带着那柄古禹钺,战旗所向,势如破竹。

姒薇则坐镇阳城。她改革祭祀,简化冗礼;协助皋华完善刑律,将“三审制”推广至州县;还建立了“女医官”制度,让芊羽培养的巫医得以进入官方体系。

姒钊埋头治水。他走遍九州,勘察河川,将《治水十策》扩展为《禹贡新编》。在他主持下,黄河中下游新修了八条分洪渠,去岁水患减少了七成。

看似各司其职,但暗流从未停止。

姒芒第三次北伐归来时,带回一个狄人公主,要纳为侧妃。姒薇在朝会上坚决反对:“夷夏通婚虽有先例,但王族纳狄女,恐引旧贵族不满,动摇国本。”

“国本?”姒芒冷笑,“二妹,我的刀就是国本。那些老家伙不满,让他们来找我。”

“那若是父亲在世,会同意吗?”

这句话让姒芒沉默了。退朝后,他独自去了刑鼎广场,在那尊巨鼎前站了一夜。

第二天,他宣布:狄女可为嫔,不可为妃,所生子嗣不入王族谱牒。这是妥协,也是底线。

姒薇没有再争。她只是在当夜,去了父亲陵前,焚香禀告:“女儿拦住了第一步,但拦不住第二步、第三步。父亲,平衡之道……真的太难了。”

风过松林,无人应答。


终幕 夜话

槐去世三年后的一个秋夜,阳城下了那年第一场霜。

姒钊从治水工地回京述职,深夜才到。他没有回府,而是拐进了城南一条小巷。巷子尽头有座不起眼的小院,院里一灯如豆。

敲门三声,门开了。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岁的青年,眉眼间有夷人的深刻轮廓,但气质沉静如学者——是寒羽。他在巫咸院学成后,没有回白夷部落,而是在阳城开了这间私塾,专教夷夏混血的孩童识字。

“钊公子?”寒羽讶异。

“路过,讨碗水喝。”姒钊笑了笑,笑容里有掩不住的疲惫。

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。寒羽端来热水,又拿出半块麦饼:“公子还没用饭吧?凑合吃点。”

姒钊也不客气,接过就啃。月光下,两个年轻人对坐无言,只有咀嚼声和秋虫的鸣叫。

“你父亲……还好吗?”姒钊问。

“还在天工坊,说是研究什么新炉子。”寒羽顿了顿,“但他最近常去先王陵前静坐,一坐就是半天。”

姒钊沉默。他知道寒枭在研究什么——星铁民用化的可能。父亲留下的遗命是“待后世明君”,但什么样的君才算明君?大哥开疆拓土是明君吗?二姐持法守正是明君吗?他自己修水利安民生,算明君吗?

“寒羽,”他忽然问,“你说,先王最想留下的是什么?”

寒羽想了想:“我父亲说,先王临终前,曾对他讲过一个梦。”

“什么梦?”

“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鼎。”寒羽望向夜空,“不是王庭前那尊刑鼎,而是一尊空鼎,里面什么都没有,却又什么都能装。装过雨水,就滋润草木;装过粟米,就养活饥民;装过铜汁,就铸成兵器;装过血……就默默承受。”

姒钊怔住。

“父亲说,先王讲这个梦时笑了。”寒羽轻声道,“他说:‘原来我这一生,就是想做一尊这样的鼎。’”

月光洒满小院,霜华在青砖上泛着微光。远处王宫的方向,隐约传来报更的钟声。

姒钊忽然明白了一件事:父亲留下的从来不是什么完美的制度、永恒的律法、神秘的星铁。他留下的,是一个可能性——让这片土地上的人,无论夷夏,无论贵贱,都有可能活得更像人一点的可能性。

这个可能性很脆弱,需要刀来守护,需要尺来规范,需要水来滋养。

需要他们兄妹三人,用各自的方式,把这只鼎继续传下去。

哪怕传得很艰难。

哪怕要付出代价。

“谢谢你,寒羽。”姒钊起身,将空碗放回桌上,“我该走了。”

“公子保重。”

姒钊走到门口,又回头:“你教的那些孩子……将来会怎样?”

寒羽笑了:“有几个特别聪明的,我想送他们去姒薇公主新办的‘律学馆’。也许几十年后,他们之中会有人站在王庭上,修订新的律法。”

“那很好。”

姒钊走出小巷,回到空旷的大街。夜风吹过,他裹紧了衣衫,向王宫走去。

路过刑鼎广场时,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鼎前——是姒芒。这位年轻的夏王没有穿龙袍,只一袭黑色劲装,仰头看着鼎身上那行“夷夏同律”。

他没有发现弟弟的到来。

姒钊悄悄退开,没有打扰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:“龙旗之下,皆是白骨;王座之上,孤身一人。”

也许大哥此刻,正在体会那种孤独。

月光下,刑鼎的铜绿泛着幽暗的光泽。鼎身上那些被无数人抚摸过的痕迹,在月色中连成一片,像是岁月本身留下的掌纹。

风起了。

鼎耳悬挂的铜铃轻轻晃动,发出清越的声响。那声音不大,却穿透夜色,传得很远,很远。

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刚刚成为历史的故事。

又仿佛在预告着,这个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