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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袭黎明●第八章:铸鼎与迁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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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邦朝贡的喧嚣尚未在阳城的街巷中完全消散,一种更深沉的、源于权力核心的躁动,已如地底奔涌的暗流,开始撼动这座帝禹时代的都城。启越来越频繁地独自立于九鼎之间,他的目光不再是审视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挑剔的衡量。这些承载着父亲无上功绩与德政象征的巨物,此刻在他眼中,却日益显得如同九座沉默的山峦,投下的阴影过于庞大,几乎笼罩了他所有的新政与企图。

一日朝会,他并未与群臣商议,而是直接颁布了一道石破天惊的诏令:

“阳城地狭,水脉渐弱,不足以承千秋帝业。朕观天察地,安邑(今山西夏县)乃汾洮之交,表里山河,王气所钟,当为新都!即日起,营建安邑宫室,择吉日迁都!”

诏令一出,满朝哗然。迁都?离开这片帝尧、帝舜、帝禹三代经营,浸透着华夏正统血脉的土地?老臣们面面相觑,试图劝阻,却见启那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,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间。他们明白,这不仅是地理上的迁移,更是新王决心摆脱旧有格局、建立完全属于自己权力中心的宣言。

几乎与此同时,另一道命令接踵而至,其意味更为深远:

“九州之铜,汇聚安邑。朕将采首山之铜,仿旧制而新铸九鼎,以铭朕躬之功业,镇我大夏之山河!”

仿旧制而新铸!他要铸造属于“启”的九鼎!

帝国的力量被高效地动员起来。通往安邑的道路上,运送木材石料的牛车首尾相接;首山(传说中位于山西的铜矿)的矿洞里,炉火日夜不熄,开采出的青铜被熔炼成炽热的汁液,运往正在紧张施工的安邑新城。那是一个巨大的工地,新的宫室、宗庙、城墙正拔地而起,其规制远超阳城,透着一股崭新的、未经岁月打磨的锐气。

而在新城核心的铸鼎工坊,气氛更是肃穆到近乎神圣。来自各地的能工巧匠聚集于此,以伯益当年记录的《山海经》雏形资料为蓝本,却赋予了全新的主题。他们不再仅仅刻画山川地理、奇珍异兽,而是将启征伐有扈氏、大会诸侯、乃至编造的“御龙飞天”接受天帝启示的场景,以古朴而充满力量的线条,铭刻在鼎身的泥范之上。每一尊新鼎,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主题——武力、权威与受命于天。

铸造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最大的那尊代表冀州的鼎,在最后一次浇铸时,铜液竟迟迟无法注满预设的纹路,屡屡中断,工匠们束手无策,视为不祥之兆。恐慌在工坊中蔓延。

启闻讯,亲临铸鼎现场。炉火映照着他玄色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他凝视着那尊巨大的、纹路尚未成型的鼎胚,眉头紧锁。此时,天空骤然阴沉,乌云四合,雷声滚滚而来,电蛇在云层间乱舞。

“陛下!天显异象,恐非吉兆,是否暂停……”工正颤声请示。

启猛地抬手,制止了他后面的话。他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大步上前,拔出腰间的青铜长剑,直指那乌云翻滚、电闪雷鸣的苍穹!他的声音在风雷激荡中,竟显得异常清晰而坚定:

“朕即天命!鬼神亦当助我!继续浇铸!若此鼎不成,朕便以身殉之!”

仿佛是他的誓言与无畏触动了什么,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撕裂天幕,如同金蛇狂舞,直劈而下,并非击向人群,而是正正地轰击在熔炼铜液的巨大坩埚之上!

“轰——!”

震耳欲聋的巨响中,坩埚剧烈震动,那原本凝滞的铜液,仿佛被注入了天地间最狂暴的力量,瞬间变得奔腾活跃,炽白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。工匠们被这近乎神迹的一幕惊呆了,随即在工正的嘶吼中反应过来,奋力将滚烫的铜液导向鼎范。

这一次,铜液顺畅无比地流淌,完美地充满了每一道象征征服与权威的纹路。

当最后一尊新鼎在安邑新宫的广场上彻底冷却,巍然矗立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这九尊新鼎,形制虽仿古,气息却截然不同。它们更加高大,纹饰充满了动态的力量感,少了禹鼎的厚重与包容,多了几分凌厉与威压。其上描绘的战争、朝贡、神启场景,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,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。

启抚摸着新鼎上那场钧台之战的铭纹,指尖感受着冰冷的凸起。他转过身,背对着身后象征父辈伟业的、即将被留在旧都阳城的九尊旧鼎,面向南方,那里是安邑新城的方向。

“父亲,”他心中默念,这一次,再无迷茫与仿徨,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,“您度量了天地,疏通了江河,奠定了华夏的疆域。而现在,您的儿子,将用这新的鼎器,重新定义这片疆域内的……秩序与归属。”

新鼎的落成,不仅是物理上的取代,更是一次精神上的“弑父”与超越。它标志着启彻底走出了父亲的阴影,将帝国的权柄,牢牢打上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。安邑,这座崭新的都城,将与这新的九鼎一起,成为“家天下”王朝真正的、强硬的起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