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古籍 > 神秘夏王朝 > 世袭黎明●第一章:践祚之初

世袭黎明●第一章:践祚之初

孟付良Ctrl+D 收藏本站

帝禹的陵土尚未干透,阳城已迎来了新的主人。

没有万邦来朝的喧嚣,没有九鼎齐鸣的壮阔,启的即位典礼在一种刻意维持的、近乎肃穆的静谧中完成。他身着玄端朝服,立于曾属于他父亲的殿宇之前,阳光透过高檐,在他身上投下分明却孤独的影子。他手中捧着的,不再是治水的耒耜,而是那柄沉甸甸的、象征最高权柄的玄圭。

“陛下——”群臣的呼声在空旷的殿前广场回荡,带着几分试探,几分审度。

启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丹墀之下。他看到了那些追随父亲多年的老臣,如皋陶,面容依旧如石刻般冷峻,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;他也看到了那些在涂山大会上就已簇拥在自己身边的年轻面孔,眼中燃烧着渴望与新朝共进的炽热。

他的第一道诏令,出乎许多人的意料。

“先帝在时,常言伯益大人之贤,德被四方,功在社稷。”启的声音清朗,打破了寂静,“今朕承此大位,战战兢兢,尤需贤者辅弼。特尊伯益大人为‘摄政’,秩比三公,赐白茅旌节,享万户之封,望大人不以朕年少德薄,共扶夏室!”

诏书一下,满朝皆惊。这不仅给足了伯益面子,更是将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和看似巨大的权力,慷慨地赠予了那位避居箕山的潜在对手。一些原本准备看新王如何处置伯益的老臣,暗暗点头,觉得新王虽年轻,却懂得“尊贤”的古礼,行事颇有章法。

然而,紧随其后的第二道、第三道诏令,却像无声的潜流,悄然改变了权力的河道。

“命羌戎首领为‘司马’,总领王畿戎事;命东夷来的年轻勇士为‘车正’,掌管战车舆马……”一道道任命,如同精准的落子,将那些在涂山大会上支持他、在征伐有扈氏(虽未发生,但支持他的部族已表现出军事倾向)中立下功劳的部族首领和年轻将领,安插到了护卫都城、掌管军队、控制财政的关键职位上。他们没有伯益那样显赫的声望,却拥有最直接的武力,和对新王最纯粹的忠诚。

退朝后,新任的司马、车正等一众年轻权贵聚集在启的新宫——一座比大禹时代更为宏伟,尚未完全竣工的殿宇。

“陛下今日尊伯益为‘摄政’,是否过于……”羌戎首领,如今的司马,粗声问道,手掌在腰间的刀柄上摩挲。

启正俯身查看一幅巨大的安邑地形图(暗示迁都的早期规划),闻言并未抬头,只是淡淡道:“箕山清风,可养贤者之名,亦可消磨争雄之志。让他享其清誉,有何不可?”他抬起眼,目光锐利如刀,“尔等要做的,是握紧手中的戈矛,看管好府库的粮帛。阳城的呼吸,当由朕来掌控。”

众人心中一凛,齐声应诺。

夜色深沉,白日的喧嚣尽数沉淀。启摒退了所有侍从,独自一人走向宫殿深处,那九尊在星光下默然矗立的巨鼎之前。

冰冷的青铜触手生寒,上面镌刻的父亲走过的山川、疏通的河流、乃至收服的异兽,在朦胧的月色下仿佛要活过来。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永远挺直脊梁、忧劳天下的身影,听到了那沉雄而疲惫的教诲——“为政以德”,“天下为公”。

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,如同夜色中的薄雾,悄然漫上心头。是怀念,是压力,抑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叛逆?

他伸出手,重重按在铭刻着“冀州”字样的鼎身上,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金属,触摸到父亲留下的、无处不在的遗产与阴影。

“父亲,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在空旷的鼎间回荡,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,“您用德行度量天地,用规矩划定九州。您留下的,是一个伟岸的骨架。”

他的手指缓缓收紧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
“现在,该由儿子来为它注入血肉,让它按照我的意志,生长出新的模样了。您未走完的路,儿子来走。但这条路,注定不会与您……完全相同。”

夜风吹过,掠起他额前的发丝,也吹散了那低语的呢喃。唯有九鼎依旧沉默,如同九个巨大的问号,凝视着这位试图超越父亲的年轻帝王,以及他脚下那片即将因他而改变轨迹的广袤山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