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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授民时 第八章:天灾的考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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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四分历》带来的盛世图景,并非永远铺满阳光。就在联盟上下沉浸于秩序与丰收的喜悦中时,一场前所未有的、持续数月的大旱灾,如同无形的巨掌,骤然扼住了大地的咽喉。

起初,只是雨水比往年同期稍少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、毫无生气的灰蓝色石板封住,再也挤不出一滴甘霖。河流水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下降,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。井水变得浑浊而稀少。曾经绿意盎然的田野,禾苗开始卷曲、发黄,最终在灼热的阳光下化为枯槁的干草。土地裂开纵横交错的深壑,如同老人绝望的皱纹。

恐慌,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。

“多久没下雨了?历法上不是说此时应有‘甘霖’吗?” 农夫们仰望着依旧晴朗得可怕的天空,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。
“是不是我们哪里做错了,触怒了上天?” 老人们在村口窃窃私语,不安地摩挲着手中早已不再使用的旧巫祝符牌。
“我听人说,” 一些阴暗的角落里,开始流传起低语,“是帝喾帝制定的新历法,扰乱了天地原有的秩序!他妄图用人的尺度去丈量天,这才引来了天罚!”
“没错!那些天官观测星辰,是在窥探天机,亵渎神灵!” 旧日巫觋的残余势力,如同蛰伏的毒蛇,终于找到了反扑的时机,开始公然散布谣言,“必须停止使用那悖逆的历法,恢复古老的祭祀,向上天忏悔!”

恐慌开始演变成骚动。一些偏远地区的村落,甚至出现了民众聚集,要求当地官员举行祈雨祭祀的事件。联盟来之不易的秩序与稳定,面临着自帝喾继位以来最严峻的挑战。

殿堂之上,大臣们议论纷纷,一部分人面露忧色,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,是否应该考虑举行一场盛大而古老的祭天仪式,以平息“天怒”。

帝喾端坐于帝座之上,面容沉静如水,唯有紧握玄圭的手指,微微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。他听着臣子的议论,听着来自四方越来越紧急的灾情和民心动荡的报告。

终于,他缓缓开口,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殿堂内的嘈杂:“诸位,可曾记得,朕命羲和‘历象日月星辰’时,所言之初衷?”

众人安静下来。

“天地运行,自有其常道。此道,非是喜怒,乃是规律。”帝喾的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光芒,“旱魃为虐,并非天罚,而是天地之气,一时失和。如同人体,亦有寒热失调之时。岂能因一人患病,便断言其必是德行有亏,触怒神灵?”

他站起身,走到殿中悬挂的、根据新历法绘制的星图与气候图谱前,指向其中标记的某些区域:“依据历年观测,此地每隔数十年,便会有一周期性之干旱。此次大旱,虽较以往酷烈,却并未超出天地运行之‘常数’范围。此非失常,乃是常中之变!”

他转身,语气变得斩钉截铁:“若因一时之灾变,便怀疑历经多年观测、验证无误之法则,恢复那妄测神意、徒劳无功之旧祭,才是真正的愚蠢与倒退!非但不能求得雨水,反而会自乱阵脚,辜负万民之信赖!”

他随即颁布了一系列务实而有力的政令:
“命各地官吏,开仓放粮,赈济灾民,绝不可使一人饿殍于野!”
“组织民力,疏浚旧渠,深挖新井,寻找一切可能之水源!”
“推广轮作耐旱之作物,以最大限度保住所余之禾苗!”
“命羿,” 他看向一位以勇武和善射著称的将领,“总领抗旱事宜,凡有借机煽动叛乱、破坏水利者,严惩不贷!”

帝喾的沉着与决断,如同一根定海神针,稳住了动摇的人心。联盟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,不再向上天祈求虚无的怜悯,而是向大地索取切实的生机。

羿,这位被后世传说赋予神力的英雄,此刻展现的是卓越的组织能力与无畏的实干精神。他亲自巡视灾情最重的地区,指挥民众利用新历法对地下水脉的粗略推断,寻找可能的水源。他带领精壮男子,在最干涸的河谷中,向下挖掘数十尺,直至清冽的泉水涌出。他协调各方,将有限的水资源进行最合理的分配。

在这个过程中,一个关于“羿射日”的传说开始悄然流传。并非他真的射落了九个太阳,而是在一次持续多日、烈日当空的勘测中,羿站在龟裂的大地上,仰望那轮酷烈的、仿佛永不西沉的太阳,愤而引弓,对着虚空射出了饱含人类不屈意志的一箭,厉声喝道:“纵有十日当空,亦不能令我华夏子孙屈膝求饶!”

这一箭,射穿的是恐慌与绝望;这一喝,提振的是勇气与信心。它象征着人类不再被动承受自然的暴虐,而是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,奋起抗争。

帝喾的理性,与羿的勇力,共同构筑了一道抵御灾难的堤坝。

不知是巧合,还是人类的努力终于感动了天地(或者仅仅是气候周期使然),在持续了数月之后,久违的乌云终于汇聚,一声惊雷炸响,甘霖沛然而降。

雨水滋润着干裂的土地,也洗涤了人们心中的恐惧与疑虑。当丰收的希望再次在湿润的泥土中萌发时,帝喾的权威,以及那部曾备受质疑的《四分历》,在经历了天灾的严酷考验后,非但没有崩塌,反而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真金,变得更加坚不可摧。

人们终于深刻地认识到,帝喾带来的,不是一本永远不会出错的“天书”,而是一种面对天地无常时,最为可贵的理性精神务实态度。信历法,而非盲信;尽人事,而后听天命。这场旱灾,成为了一堂最生动、最深刻的“敬天”与“知天”之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