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凝聚了盘古全部意志与力量的一击,终于迸发。
没有声音,却超越了所有声音。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锋芒——它既是极致的白,也是吞噬一切的黑——自那“开辟之念”的尖端激射而出,斩入了永恒的混沌核心。
时间,在这一刻被重新定义。
空间,在这一瞬被彻底撕裂。
混沌发出了它最后的、暴怒的咆哮。无穷无尽的元气疯狂地挤压、撕扯着这道闯入的“异数”,试图弥合这前所未有的“伤口”。黑暗凝聚成实质的墙壁,向盘古压来;无序化为亿万种怪诞的形态,尖啸着扑向他新生的意志。
盘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。他的“身体”——那团凝聚的元神——仿佛正在被亿万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拉扯,几欲崩散。痛苦,这种宇宙中的第一次“感觉”,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存在。
但他没有退缩。
那道开辟的锋芒,承载着他的决绝、他的疑问、他于无尽长夜中积蓄的所有力量,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,坚定而缓慢地,向前推进。
“开——!”
一声源自灵魂本源、震荡着整个鸿蒙的怒吼,从他意志的核心爆发出来。这不是声音,而是法则的号令。
咔嚓——!
一道无形的、贯穿一切的壁垒被击碎了。
仿佛冰河解冻,又似琉璃迸裂。一道横亘无限的裂痕,出现在了混沌之中。紧接着,是第二道,第三道……无数道裂痕以那最初的锋芒为中心,向着无尽的远方急速蔓延。
然后,是光。
宇宙中的第一缕光,并非来自星辰,而是源于“分别”本身。它从裂缝中渗透进来,清亮、柔和,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,驱散了盘古眼前亿万年的黑暗。
混沌,这头古老而暴虐的巨兽,被彻底地、一分为二!
那些“清轻”的、活跃的、温暖的气息,仿佛找到了归宿,发出一阵欢快而宏大的嗡鸣,开始挣扎着、盘旋着,向上飞升。它们化作了流动的天幕,初时稀薄,继而愈发浩渺,呈现出一种至高无上的、庄严的“玄色”。这,就是天。
而那些“重浊”的、沉滞的、阴冷的气息,则发出低沉的哀鸣,向下沉降。它们彼此凝聚、夯实,化作广袤无垠的、厚重的大地。土石初成,脉络隐现,承载着一切向下坠落的元初物质。这,就是地。
天地,在这一刻,诞生了。
盘古屹立于这新生的天地之间。他第一次“看”清了自己所处的世界,也第一次拥有了“自我”的形态。他的意志在破开混沌的壮举中得到了最终的塑形,化为了一个头顶苍天、脚踏大地的、巍峨无比的巨人。他周身散发着开辟后的余晖,如同神祇,更似这新生宇宙的脊梁。
他深深地呼吸,第一次品尝到了“清新”的气息。他环顾四周,上方是幽远而无限高远的天空,下方是坚实而广阔厚重的大地。尽管这片天地间依旧空无一物,但那令人窒息的、无差别的混沌,已不复存在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喜悦,同时涌上他的心头。
然而,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。
他敏锐地感觉到,那刚刚分开的天地,并不稳定。清浊二气仍在激烈地交互,上方那片玄色的天幕,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势头,向下压来;而下方的沉厚大地,也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,想要将天空重新拉回怀抱。
那条被他劈开的“界限”,正在变得模糊。
刚刚获得的光明,似乎随时可能被重新涌来的黑暗吞噬;这片初生的秩序,眼看就要被混沌的引力拖回永恒的深渊。
盘古静静地站在那里,巨人的身躯如同亘古的山脉。他凝视着这岌岌可危的新世界,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彷徨,只有一片澄澈的决然。
他的使命,尚未结束。
他缓缓地,举起了那双足以开天辟地的巨臂,撑向了那正在下坠的苍穹;同时,他稳稳地踏开了双足,牢牢地扎根于那躁动不安的大地。
他以他的身躯,化为了这天地间,第二根,也是唯一一根活着的支柱。